2014年3月23日 星期日

穿越崑崙

海拔4200m的獅泉河鎮是西藏的邊陲重鎮,地處岡底斯山脈西北麓,是阿里北線和阿里南線的交匯點。就像古時的驛站,獅泉河鎮也是因人流聚集而興,是典型的移民小鎮,而往來的人不獨只是遊客,更多是做貿易生意的。

阿里地區首府 - 獅泉河鎮。
這鎮很小,就只得四、五條主要街道,除了給少數本地人生活所需的店舖在經營外,其他多數是提供補給的小商店,小餐廳和小旅館。

這鎮雖處西藏,但並不是藏人自古以來的聚居地,遷入人口多是漢人,又因國道219從這裏開始向北通往新疆,所以這裏也有小部分維吾爾人,這種多民族,多文化的特殊環境,正正是旅行者前往未知境地的樂趣所在。

從拉薩到岡仁波齊到古格遺址再到這裏,一直都被自導自演的超緊密的行程迫得喘不過氣,所以我決定今天哪裏都不去,好好休息一天。


這天同時要辦理新的邊防證和找車子前往旅程的下半部 - 新疆。在拉薩辦的邊防證只能用在西藏內的路線,一旦要越界到新疆就必需重辦一張列明路線的邊防證,而這些手續遠比你想像的還要麻煩得多。

幸好在旅館遇上獅泉河鎮出入境管理局的人員,我隨那個那個喜歡王菲的藏族小伙子職員到公安局,他替我出具了一張加蓋章的擔保書,其中寫明姓甚名誰,所謂何事,並要求邊防部隊提供協助。到邊防部隊辦公室交出回鄉卡副本和擔保書,填表,繳費,終於把這難纏的邊防證拿到手。

至於找車子就比較簡單,因為這鎮很小,做這門生意的店舖也少,直接說明目的地,談好價錢,交付訂金,做好糧水補給,便靜待明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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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晨出發,車子是舒適的SUV型,一路向北往新疆,在早晨時份抵達湖泊圍繞的日土,駛過與印度有主權爭議的班公錯,似乎天空大片的鱗狀雲比平靜的湖水更加懾人。

來到了西藏的邊界,班公錯的另一頭就是印度。
由於昨晚睡眠不足亦由於車子太舒適,我竟然因小睡片刻而錯過了西藏與新疆的交界 - 界山大坂,這不小的遺憾,甚至到了旅程完結我還是未能釋懷。

前一刻還是藍天白雲,下一刻,遠方的風雪已飄然而至,雪粉模糊了山稜的輪廓,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淨土,將要開始進入神話的領域 - 崑崙山脈。

崑崙山脈就是隔開西藏與新疆的天然屏障,由青海湖至柏米爾高原延綿千里,國道會一直在山谷中盤旋。
 
崑崙雪花紛飛。

而這一段的崑崙山脈主要坐落中控克什米爾的敏感地區,與印控克什米爾及巴控克什米爾相鄰,沿途會經過無數的軍事區域。

一路上沒有看見多少汽車,更遑論有多少旅客,反而載著解放軍的大卡車就遇上好幾十輛,而山谷間的鹽鹼平地上佈滿了一叢叢的軍營,坦克和火炮。



在杳無人煙處讓人汗毛直豎。


除了軍車,便是遇上很多運礦車,載著滿滿的褚紅色的土壤,掉下的土讓柏油路都染成紅色,看這大卡車在崖邊緩緩而行,不止替他緊張,平排而過的時候還怕我的小車子被迫得墮崖。

愈往山中走便愈感到死寂,早知青藏高原人煙稀少,但尚有植被與小動物混居其間,而在崑崙山脈中,只有寸草不生的光禿荒野,和不能孕育生命的鹽鹼地,即便是湖泊,也感覺像是一池死水,廢棄的建築物半浸其內,非常詭異。


天色漸暗,谷地裏的風沙混著水面上的霧氣,讓人如墜五里迷霧中,就連鳥兒也不會飛過這地,在這毫無生命氣息的區域,更覺自己正在行過死蔭的幽谷,這裏比其他標榜為世界盡頭的地方更像世界盡頭,就像人世間的缺口,就像"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探險,要是在這裏掉下山坡,肯定不會有人知道我已從這世界無聲消逝。

我第一時間想起"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
到天黑時,司機已連續開了十多小時的車,看見他打呵欠,我更是心驚肉跳,於是不停和他聊天,但還是有那麼一下,我們的車在一個彎位沒有拐彎,而是筆直前行越過對面行車線,如果司機再遲一秒回神扭軚,我們就要直墮崖底和這世界說再見。一瞬之後,我們都驚出一身冷汗,司機則不停顫抖著小聲說這條路真的是"太危險了,太危險了,太危險了……",要即時點起煙來鎮靜一下。

過了庫地檢查站,算是出了崑崙山脈,來到塔里木盆地的邊緣,路邊終於不再是懸崖,大家過度緊張的心情才能稍為放鬆一點,一直開至晚上十一時許才到了南疆的葉城,司機已連續開車超過十八小時,今天里程總數從車上儀表得知超過一千一百公里,而其中接近三份之二的路是在危險的崑崙山脈中。但我們總算平安抵達南疆。


(未完待續......)

2014年3月5日 星期三

古格

破曉前是一天中最冷最黑暗的時候,累積三天轉山的疲勞後,要在此時離開溫暖的被窩,到外面接近零度的環境吃風,必然有個非走不可的理由。

古格晨曦。

時候太早,甚麼都沒有吃便得動身,我把車窗關得嚴實,把車內的換氣口也關上,恐妨有一點冷風透了進來,然後合著眼隨車子顛簸,搖搖晃晃更易入睡。

駛至一鐵鏈路障前停下,原來是售票亭,那樣子看來和我一樣渴睡的售票員控制著路障。逼不得已,我冒著寒風,跳下車,那寒風讓我立即打個冷顫,冷得雙手都不靈光,數鈔時更見遲緩。



過路障後再走十來公里路,才到達位於象泉河南岸的古格遺址山腳。

荒廢的陰森洞窟無數。
天色還是漆黑一片,我在車上待到晨光熹微,天空開始泛出魚肚白才到處走走,靜候日出。今天雲層很厚,對於晨光能否穿透,其實我不予期望,但在最後關鍵時刻,雲層竟露出一道裂縫讓金光一灑而過,我在雲層癒合前捉緊這微妙瞬間。

古格王朝誕生於達朗瑪滅佛後的後弘期,距今大約一千三百多年,一直續存直至十七世紀而終。

遺址就像把整個山丘掏空而居,內裏有各種洞窟、碉堡、佛塔和秘道,長久以來臣民就在土坑裏居住,據天險而守,在強鄰中偏安一隅。

必須俯身而行的遺址秘道。

洞窟內有卧榻,有被柴火熏黑的土牆,有天窗採光,除此之外都被破壞殆盡,絲毫看不出到底如何在洞內居住。沿著秘道盤旋而上,到了遺址的中心部分,象徵性的皇宮就在這裏。

象徵性只因這皇宮沒有一般人想像的金碧輝煌與奢華,這裏只是把牆身漆上黃色,佔地好像比北京的四合院還小。在這偏遠苦寒的高原,物資難得,把一切都用在保家衛國才是安邦之道。



古格之巔。
脫落的油漆和破掉的窗,還有那象徵王權的黃色牆上佈滿了強國遊客的打油詩,看著那無數的"到此一遊"使人更為古格的破敗而感傷。

陽光漸轉強烈,我們站在遺址的最高處,視野清晰無阻,附近河谷的地勢都看得明瞭,開始明白當初為何選址於此。有些路不親自走一趟,便永遠了解不真切。

回頭看最後一眼,便循秘道走下山。

眼裏只有藍天白雲黃土。


司機先帶我們回扎達縣城吃點東西,然後直奔是次包車的終點站,一百多公里外的阿里地區首府,海拔4200m的獅泉河鎮。司機的工作已完成,他又要趕回拉薩接下一趟車,而我的旅程還長著,還有更多的未知在前路。

(未完待續......)

2014年2月25日 星期二

黃土地上

宗曲河谷的情況使人擔憂。
萬幸早上醒來已沒有感冒跡象,由於只剩十公里的平緩下山路,所以心情十分輕鬆。睡到日上三竿,住宿點的所有人都離開,我才施施然起行。

繼續沿宗曲河谷向南前行,偶爾會看到遊人隨手丟棄的膠水樽和金屬罐在河中漂浮,零食的包裝紙也給隨手拋在路邊草地上,除了有礙觀瞻,高原的小動物亦可能會吞下這些塑膠,而且高原生態系統異常脆弱,任何外來污染都會帶來不可逆轉的破壞。

恩人桑格回望河谷中。

在河谷口好好回望一下這美麗的轉山路,然後便往西走回巴嘎平原,走回原點。習慣了每天趕路,今天行程突然輕鬆不少,沒了心理負擔,所以對路上的景致也特別留神。

沿途看見碩大的土撥鼠和雪兔,還有在大石上冷眼斜睨著我的烏鴉。行程進入倒數階段,路上的一草一石都開始使我留戀。

巴嘎平原上的兩根羽毛。



回到塔爾欽鎮,司機已等了我們很久,我也立刻收拾行裝,繳清一切房費和嚮導費,我和阿楠心中很是感激桑格一路上對我們的照顧,不單替我揹上額外的行裝,還替我們省錢,本想晚上多付一個床位讓他和我們一起睡在保溫較好的發泡膠板房內,但他執意自行解決住宿,不讓我破費,最後也不知他在酷寒的夜裏跑哪裏去。

我們把用剩的所有物資和食物全都送給桑格,他欣喜地接受,又額外多付了點小費。藏人多數心直口快,臨分別時我叮囑他千萬別讓中間人知道有小費,免得被人剋扣工資。

一半雪山,一半荒漠。

在那木如村轉入鄉道前往扎達縣。古時吐蕃王朝分封,把國家一分為三,除了有雪山圍繞的普蘭和湖泊圍繞的日土,還有這岩石圍繞的扎達。

扎達被延綿不絕的土林包圍,我們在土林中穿梭,轉過山坳時會看見遠在普蘭的雪山,和近處寸草不生的一片荒蕪景象構成奇異的組合。我忍不住下了車,走到高崗上,讓雪域的寒風掠過荒原撲面而來,亦讓我好好環視這超乎想像的景色。

扎達縣城,象泉河畔。
抵扎達縣城時,海拔已降至3800m,往當地公安局去辦手續,這裏有所謂外地遊客登記制度,要將之前在拉薩申請的邊防證在這裏加蓋印章並登記,這時候,港澳台胞又忽而變成外國人,好像97回歸從來未發生的平行時空,既要和身旁的俄羅斯人一起登記,亦要住在較貴的涉外賓館。

晚飯後到了象泉河畔,看暮色降臨在這象雄古國發源之地。

(未完待續......)

2014年2月17日 星期一

卓瑪拉的重生

這天是轉山路上最艱辛的一天,路程足有二十公里長,而且要先經天葬台和亂石陣急升至最高點海拔5600m的卓瑪拉山口,然後經碎石路急降至宗曲河谷至祖楚寺。經過昨日一整天的勞累,還未真正回復,便要面對更大的難關。

願朝陽賜我力量。

向著東方,迎著晨光,我們朝風馬旗走。走沒多遠便明顯感到坡度的上升,跟昨天的平緩山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我很快便已雙腿乏力。

在這青藏高原的深山中,並沒有中途退出這選項,這是考驗意志的時候,這是最需要堅持的時候。

而這時候桑格往回頭走向我,一聲不響就把我的小背包拿過去,他知道我在幾乎缺氧的情況下,出聲答應都會很費勁,所以他能扛的都幫我扛,盡在不言中。昨天早上才初次見面,彼此說話不超過十句的桑格,他於我而言就是救苦救難的存在。
藏人婦女揹著小孩轉山都比我快得多。

走到近天葬台的"死亡之地",藏人傳統上會在此放下一些個人物品,如一頂帽子、一件衣服、一縷頭髮甚或一滴血,去象徵放下前塵的死亡,所以舊衣服散滿一地,像晾衣服一樣擱在大石上。我剪下數根髮絲,在風中把手一放,在此時此刻,讓今生的一切都隨風而去,這儀式比任何減壓的方法都來得有效,縱使此刻我四肢百骸都在苦苦支撐,但心裏確然輕鬆不少。

愈接近卓瑪拉山口,路便愈難走。很多西方遊客都實在走不動,向旁邊做生意的馬伕招手求援,以金錢去解決問題。

我不會辜負桑格的厚意,更不會放棄我轉山的夢想,偏執起來就算會休克,我也絕不騎馬。
每走出三、四步我便抬頭望向像海市蜃樓一般遙遠的山口,突然有人從後捉緊我的手再往前走,這是一雙強而有力的手,一股大力應運而生扯著我前進,我認得他是另一群人的藏族嚮導,他甚麼都沒有說,也不需說,一直帶我走了數十米上坡的亂石陣才鬆開我的手,然後微笑道別,拯救我於水深火熱。

最後一段上坡路段,我慢慢走,看見風馬旗海一點點的接近,我終於走到這象徵死亡後重生的卓瑪拉山口。搭著桑格和阿楠的肩膀,我的手和心微微的顫抖著,不是累得發抖,更不是冷得發抖,而是心中有種莫之能禦的激情。一直夢想著的地方,此刻終於置身其中,路上的歷練都轉化為現在的喜悅,沒有遺憾。

心存敬畏但勇敢前進才能登臨卓瑪拉。
慈悲湖的水溫應是觸電般冷。
因為霜雪不多,下山的路比想像中好走,過慈悲湖,過冰舌,過碎石坡,走到午休的補給站。經過這一輪急上急下,體力消耗十分大,幾近虛脫,看見腳邊有張烏黑油亮的髒軟墊,我二話不說就躺下來,身體大口吸著氧氣,但四肢絲毫抬不起來。

大休了很久,幸好高原日照時間長,也不至於耽擱到天黑,沿景色怡人而且坡度平緩的宗曲河谷多走八公里便可抵轉山第二晚住宿地祖楚寺。
看似沒有難度,但行行重行行,催眠性的風景不斷重覆。



吃過晚餐後,感覺四肢乏力而且額頭發熱,想是感冒初起,吃了特效感冒藥後便早早去睡,只希望明早醒來一切回復正常。


(未完待續......)

2014年2月11日 星期二

星夜

高原地區空氣稀薄,平常的起居作息便已消耗掉大量氧氣,所以在高原地區的動作才要放慢以減輕高山反應。岡仁波齊的轉山路是介乎4600m至5600m的極高海拔,空氣中的含氧量平均只有海平面的一半,加上每天要步行差不多二十公里的山徑,這對身體一定會構成極大的負擔,亦大大增加了高山症及其衍生的急性疾病的風險。為安全計,我們由今早起把高山症藥的份量加大了一倍,另再加服頭痛藥,以防途中身體出現甚麼會影響進度的狀況。

路的發端。
轉山嚮導是個藏族的年輕人,我們叫他桑格。他大清早便過來旅館,把我們的大背包背上。我們隨他出村,真正開始轉山。

今天繼續是風和日麗的大晴天,但我明白高原的天氣可以毫無徵兆的隨時變臉,我只能謙卑地祈求這好天氣可以至少伴隨我們這50km。

出村後往西走,以順時針的方向去轉山,路的初段都很平緩,可以當是很好的熱身。

走了數公里,從平原邊緣走進河谷裏,太陽亦慢慢移至頭頂,強烈的紫外線讓我都不敢把任何皮膚外露,而谷地當風,更需要把衣服裹得嚴實,身體熱能才不至快速流失。

願他一路平安。
路上陸續遇上磕長頭的藏人,他們會三步一磕的慢慢把這轉山路走完,我問桑格這樣大概要多久,他說也要十多天。

http://xz.people.com.cn/BIG5/138902/139225/8394706.html

沒有看見他帶上任何補給,就只一身護具避免刮碰受傷,想是靠路上小帳篷在食物和住宿上的接濟,藏人在這方面最能體會互助友愛,能施予援手其實是無私奉獻,能幫助磕長頭的人相信也是功德,我把手邊的零錢交給他去支持他的善業。

老奶奶自己打酥油茶細喝。

到了午飯時間,我們也一頭扎進沿途的小帳篷,要了個泡麵,在這神聖的轉山路上竟可以點個泡麵,這是我們事前絕對料想不到,看來這三天兩夜可以跟康師傅打好關係。

繼續在山谷中前行,體力開始不夠,一口氣好像更難轉上來,呼吸變得更頻密和短促,而且走每步路都比起步時吃力得多,雙腿好像漸漸被灌鉛,所以愈走愈慢。

唯一的支撐是一個個標示著中途站的路牌,我想像著吃晚飯和睡覺的地方漸近,才能使自己加快腳步。

世界的中心 -- 撼動我心的岡仁波齊。

抵達海拔接近5000m的希夏邦馬賓館,這亦是整個旅程的最高住宿點,我一下子就躺在床上,累得完全靜止的躺了十多分鐘才能坐直。轉山路的補給比想像中容易,變相我們便帶了比實際需要多出太多的乾糧,我們把想吃的罐頭都開了,吃了頓十分豐盛的晚餐。

夕陽在山谷中更容易被遮擋,沒了陽光的高原山區,氣溫一下子急降,我把身體各部分的禦寒衣物都全穿上,原本一件羽絨就足夠,現在穿兩件還是有點冷颼颼的感受。

永誌難忘的星夜。
但抬頭看看這深邃的夜空,便打消走回房間的念頭。物換星移幾度秋,唯有岡仁波齊在靜謐中與天地同在,觀照三千世界眾生。旅行去多了,一直都知道人的渺小,但在岡仁波齊的星空下,這感覺前所未有的強烈,在神馳物外中讚頌造化,渾不覺時光流逝。

同伴阿楠預備了兩杯熱朱古力,我們在中庭空地上慢慢享受,雖寒風仍在颳,但我只希望此時此刻能繼續延長。
 

(未完待續......)

2014年2月5日 星期三

瑪旁雍錯

離目的地愈來愈近,相信今天便可到達岡仁波齊的山腳小鎮,前題是今天依然要馬不停蹄的趕路。早餐都在車裏以乾糧和樽裝水解決,最緊要定時吃藥。從拉孜縣接上國道219之後便一直向西前行,早上趕路既可背著太陽,避免了行車時被藏地強烈的陽光刺傷眼睛,又可在順光的方向以快門更好地記錄眼前實況,一些美得難以想像的實況。

高原的生態系統既美麗又脆弱,要我們心存驚嘆地好好守護。
雅江水很冷很冷但令人清醒。

經常在旁伴著的雅魯藏布江快將要與我分別,我把車子稍為停在江邊一處石牆遺址附近,仗著有對防水鞋,就走到江邊的淺水石灘上,以藏人視為母親河的雅江江水清洗雙手。

我沒有藏人對鄉土的這份深情厚意,但我還是想親身感受這江水的溫度,好讓這江水,縱使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份量,沁入我的身體裏。讓我以後可以憶起,我與雅江曾經的連結。

回到車上繼續趕路,路上遇見有趣的風景事物又再停下,這次讓我停下的是一群正要過馬路的羊,羊是十分膽小的動物,我要慢慢走近,才不至於驚擾牠們。

數以百計的山羊和綿羊邊走邊吃草,此時我注意到遠處有一點鮮紅正在靠近,原來是位藏族的牧羊姑娘,既看不到她有拿著任何工具,也聽不到破空的口哨聲,但羊群好像就是知道牧羊人要牠們往哪走,所以都自動自覺走在牧羊人前面。

趕與被趕的默契。

進了普蘭縣界,在黃昏時份,在這雪山圍繞的地方,終於駛到與岡仁波齊遙遙相對而且比之要高上一千米的納木那尼峰。峰下就是西藏三大聖湖之一的瑪旁雍錯

http://xz.people.com.cn/BIG5/138902/139226/140905/8504137.html

喜馬拉雅山脈 - 納木那尼峰
我幾年前已到過另外兩個湖,分別是納木錯和羊卓雍錯,湖水或湛藍或碧綠,都是美得讓人捨不得離去。

神話傳說眾多的瑪旁雍錯。
自從上次別後,大陸官員竟在羊卓雍錯建起旅遊用的碼頭來,還搞甚麼觀光遊艇試航,我當時氣得破口大罵,罵這天殺的地方官嚴重冒犯,甚至褻瀆了藏人的聖域。如大威德金剛能顯靈的話,先要拿下這唯利是圖,肆意踐踏藏人文化的官員來祭旗。

在瑪旁雍錯蹓躂了一會兒,實在再受不了湖邊刺骨的寒風,才回到車上,再前行一小段路,便抵達岡仁波齊山腳,一切補給與支援的基地,作為轉山路的起點與終點,海拔4600m的小鎮 -- 塔欽

找好嚮導,整理好行裝,晚飯吃得很飽,明早便要棄車徒步,開始三天兩夜,長達50km的轉山。

這將會一生銘記吧。

(未完待續......)

2014年2月4日 星期二

慧海經山

比預期時間落後很多,所以晨早便離開日喀則。但在西藏行走,並非想快就快得來,因為地方官員人為地加了限速的制度,就是要司機在路邊檢查站領一張發票,票上列明到達下一個檢查站的時間,而這時間是依據官員所屬意的速度計算出來(e.g. 60km/h),早於所列明的時間到達是會被罰款,即使面前是一條空蕩蕩的柏油大直路,是那種想把油門一踩到底的誘人景象,司機還是只得乖乖就範,緩慢前進。

一大片令人看著舒服的青稞田。
可以放心看到美景時把車停一下拍照,待會兒開快點更爽。

日喀則地區是西藏裏青稞的主要產區,而青稞之於藏人等稻米之於漢人,所以沿途看到的主要都是青稞田和藏人村落。

在田間小心走動,生怕踏壞了植株,遠看像是小草,走近才知青稞長及腰際。

青稞的種植方式跟藏人的性子一樣比較粗獷,不像水稻般把秧苗插得整整齊齊,而是隨意種在空位上。

青稞長得很像小麥。
青稞成熟時其實挺像小麥的,尤其是麥穗部分,收成後都是要來磨成粉末再加工食用。

最常見就是把青稞粉加入酥油和茶水捏成糌粑,之前有在瑪吉阿米點來吃,加上糖和酸奶後還挺好吃的。

車子由國道拐進鄉道,在中午前抵達薩迦寺。先補充說明一下藏傳佛教是有四大流派,布宮扎寺是屬於格魯派,而薩迦寺是屬於薩迦派。薩迦寺顧名思義就是薩迦派元祖的主寺。

老奶奶臉上深深的皺紋毫不減少她的笑意。
薩迦寺分為南北兩大部分,由於時間所限,只得集中參觀古蹟較多的南寺。

這時候幾乎沒有遊客,只看到幾個藏族婦女在庭園閒聊,只可惜她們都不懂漢語,沒能跟她們聊一聊。

南寺佔地很廣,各個佛殿、扎倉都很值得細看。我曾到過很多藏傳佛教的著名寺廟,但薩迦寺是少數能讓我感到心靈上平靜的寺廟,在幽暗的佛殿裏,讓自己沉浸在酥油燈的微弱燭光,與歷經數百年的壁畫交流,在絕對的寂靜中,是難得的喜悅和感動。


唯親臨其境,才能領略那種震撼。
薩迦寺就是如此恢宏。
在大殿的後堂有個名為"慧海經山"的地方,要另收十元門票,心想反正來了就姑且看看,一腳踏進後堂門那刻,我整個人呆了‥‥,完全想像不到竟有這樣的經山經海,這絕對是西藏文化的大寶藏,難怪旅遊書上說薩迦寺又稱作"第二敦煌",眼見為實,我完全相信了。


薩迦寺每個角落都值得花時去感受,包括經解脫梯往護法殿,去看金剛的可怖法相和地獄壁畫,以遊歷的心態多看多想像,總會發現令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

隨後到了河北岸的一所藏傳佛教高等教育學院,碰巧正在小休的學生們正要魚貫進入課室,我跟隨著他們一起步入學校,我鬼頭鬼腦的看看有沒有教職員在附近,但並沒有人走來阻止我。

走進佛殿,蒲團上都放滿了學生們的袈裟和經書,想是舉行集體講課的地方,往旁邊昏暗的走廊走過去,小教室就分佈在兩旁,把手腳放輕慢慢走近,在窗邊看見喇嘛老師正進行小班教學,我猛然醒起密宗二字的含意,便立即退了出佛殿。

學生們,但願藏文化可以一直興旺一直傳承。


回到車上,日已漸西沉,我明白今天行程其實非常趕急,但我更沒法入薩迦寺這寶山而空手回,所以只得冒險摸黑上路。

司機一直開到晚上十一時左右才在一個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荒涼小縣城,吃了數次閉門羹後找到個極簡陋的招待所暫宿一宵。這樣就已足夠,是夜睡得很沉,這時候海拔已升至4200m。

(未完待續......)